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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辩驳的史实 丧尽天良的判决

1998-12-30 来源:光明日报  我有话说

12月22日,东京高等法院以所谓“被推认为不存在日记中所描述的那样残虐行为”为由,宣判揭露当年日军制造南京大屠杀惨案罪行的原日军士兵、86岁高龄的东史郎败诉。这是继两年半以前东京地方法院宣判“东史郎日记案败诉”以来,日本司法当局又一次作出的无视史实的不公正判决。

原日军陆军京都16师团士兵东史郎曾在1937年参加了入侵南京城的战斗,目睹了日军种种惨绝人寰的暴行。1987年,东史郎为揭开“南京大屠杀”的真相,发展中日两国人民的世代友好,将封存了40年的从军日记和战场记录公布于众,之后又整理出版。但是,一伙否认侵华史实的顽固分子怂恿东史郎日记中所记载的一起屠杀事件的当事者——桥本光治(原告)于1993年4月15日起诉东史郎,否认自己曾有过那样的残忍行径,进而全盘否认“南京大屠杀”。1996年4月26日,东京地方法院以“日记记载从常识判断不自然”为由做出了由“东史郎支付50万日元名誉损害赔偿”的颠倒黑白的判决。东史郎继而向东京高等法院提出上诉,但东京高等法院再次做出了践踏历史事实和司法公正的判决。

东史郎22日在法庭宣判后发表了抗议声明。他说,他将继续向最高法院上诉,将“南京大屠杀”的真相广泛向世人公布,斗争到底。

为了让更多的读者了解这一诉讼案的情况,本刊特刊载东史郎及其辩护团律师之一中北龙太郎撰写的有关此案的两篇文章。

与“虚构派”挑起的南京大屠杀案审判作斗争

[日]东史郎前言

前言

我是1937年3月应征入伍,参加了中日战争。河北之战、南京攻坚战、徐州攻坚战、汉口攻坚战、襄东攻坚战等等,我都参加了,打了3年仗,于1939年11月回国。后来于1944年3月再次应征参加“大东亚战争”,投身侵略中国的战斗直至战败。

进攻南京的最后3天,即12月10日、11日、12日的战斗是生与死的激烈较量,炮弹跳起了地狱之舞,枪声高唱死亡之歌。12日夜晚,我们发起突击占领四方城,翌日由中山门进城。这一天是占领南京的日子。

如果我战死沙场,它会和我的躯体一起烧掉,但战争毕竟是人生中的异常经历,所以我在战场上记下了日记。不论善与恶,日记中记下了战场上的真实情况。

我们毫无罪恶感地杀死了很多农民。大叫着:“讨伐支那!山川草木皆敌人,要杀尽宰光!”实在残酷至极。

完全没有粮食补给,采用的办法是让军队在占领之地抢掠自给。在搜索粮食的时候会发现躲藏的女人,而一经发现必定奸淫。为什么丝毫不受良心的谴责坦然干出杀人、强奸、放火、抢劫等不人道行径?为什么在家乡时曾是很善良的人会变得如此野蛮?是什么促使他们干出这样的勾当?

对此必须作出深刻的反省并严加检讨。化脓的伤口通过外科手术把脓排出来是为了不让它继续恶化。为了反省过去的野蛮行径、挖出其根源,就必须弄清侵略的野蛮事实并加以反省。

讲出战争真相是参战者的义务

不应该抹杀过去的事实。1987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50周年纪念日时,我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对自己在侵略战争中的加害行为表示了谢罪。当时幸会南京大学教授高兴祖先生,他对我说:“东先生,日本军的野蛮行径是20世纪文明的耻辱”。我对他严厉的批判由衷地惭愧。

我们对日本军的野蛮行为应该好好地反省。不是“自虐”而是“自省”。不能采取放任自我的态度,即用刺刀捅中国人的身体可以毫不在乎,而自己的身体哪怕被针尖蹭一下也叫痛。

我们日本人对蒙受原子弹的危害大声呼号,而对加害中国人民身上的痛苦却沉默不语。日本军给中国人民造成的危害是日本蒙受原子弹危害的几十倍。如果日本比美国早生产出原子弹的话,日本定会首先使用。只讲“被害”闭口不谈“加害”的自私作法绝不会成为通向和平的出发点。

我认为,作为战争的经历者,讲出加害的真相以其作为反省的基础,这是参战者的义务。

一切始于教育

使我们失去人性的军国主义教育曾是一种什么样的教育呢?它把侵略战争说成是“圣战”。教育我们说:“讨伐粗野的中国人是正义的。”并且让我们轻视中国人,灌输民族歧视思想,叫嚷“膺惩支那”。说:“效忠天皇重于山岳,尔等臣民的生命轻于鸿毛。不可生受虏囚之辱,当死为护国之鬼。”

对中国人的歧视轻蔑心理,演变成了傲慢,这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屠杀无辜者的暴行的原因所在。军国主义把人当作资源浪费、滥用,视生命如鸿毛。我们士兵被当作消耗品。于是就认为,既然我们的生命不足挂齿,那么敌人的生命就更不值一提了,“那就杀吧!”于是丝毫不受良心的谴责肆虐杀人。当时的日本军全然没有尊重生命、人道主义等等。打仗的目的是胜利,为了胜利人道也可以放到一边,认为只有胜利才是正义。我们受到的教育是:我们是活的武器,为正义而死是忠于天皇,是光荣的战死。我们没有尊重人类的思想,有的是决死效忠天皇,仅此而已。这是一种放弃自我,是奴隶劣根性,是道德上的无知,是对非正义、丑恶缺乏反抗的思想。

需要的是“自省”

战败50周年那年,日本国会决议时曾有这样的说法:“不是为了侵略他国领土,而是为了从欧美列强的统治下解放出亚洲而进行的自卫战争,所以没有必要谢罪,反对作出不战决议。”我对日本议员的卑鄙不胜惊讶。对愚蠢的国会不禁哑然。

当时坚持认为“满蒙是日本的生命线”。但是,“满洲和蒙古”不是日本领土。把别国领土当作保护日本的堡垒,这种本国优先主义在世界上是行不通的。

在日中战争中资源耗尽的日本铤而走险,发动了所谓“大东亚战争”的南方侵略战争。这是一场日本为获取资源而发动的战争。1941年11月10日,在大东亚战争开战前的大本营会议上作出这样的决议:“马来、苏门答腊、爪哇、婆罗洲、苏拉威西各群岛占领后划归日本帝国领土”。“菲律宾、缅甸作为独立国家,但是将其置于日本指挥下,成为类似满洲的独立国”。其后,于12月8日宣告开战。

日本能够向亚洲的哪个国家提出“战争赔偿要求”?别国可以向日本提出要求,但日本却不能向任何国家提出,这是因为那是一场侵略战争,而不是解放战争。

不是中国打到了日本,而是日本打到中国去了。是一场侵略,这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点。这是应该反省的,不是“自虐”,而是应该“自省”。

与“虚构派”挑起的“南京审判”而战

战争期间曾屠杀无辜的我,对自己的青春追悔莫及。我曾应召走向战争并豁出性命地拼杀,但在南京大屠杀60周年的现在,我正在与那些坚持认为南京大屠杀是虚构的人为“南京战争审判”而斗争。

我是以风烛残年站在东京高等法院与日本“新纳粹”作斗争的。

我东史郎在1987年为战争中的屠杀、不人道行径提供了证言,出版日记。在6年后的1993年,以“有损日军名誉,岂有此理”和“诋毁名誉”罪被起诉。“东史郎的日记是虚构的,必须纠正虚构、恢复日军名誉,载于学校教科书中有关南京大屠杀的记述也必须加以订正”,这才是他们起诉的真正用意。在起诉方的原告代理人事务所里成立了一个叫“纠正南京大屠杀虚构会”的机构,企图抹杀南京大屠杀的“虚构派”拼命想要利用法庭。

由于我在南京大屠杀50周年之际,为侵略战争中日军的不人道行径作了证言,所以其后便受到右翼的威胁和攻击,作为这种迫害的衍生物,受到起诉。但是,事实应该澄清,应该引起人们的反省。即使感到痛楚也不可畏缩而掩盖真相。

我生命的始点

我是在浙江宁波市迎来战败的。当我们被解除武装、没收了武器弹药时,来接受投降的中国军官对我们说:“我在南京战斗中被日军捕获时,在下关码头遭遇到集体屠杀。我被压在了一个个被枪杀的战友的尸体下装死才九死一生。趁着夜晚悄悄逃出并与可恶的日军战斗至今。想到可恨的往事我真想把你们杀掉扔到河里去。但是上司有令,让我们以德报怨,所以饶你们一命。”我没有遭到报复。因为有中国军队的宽宏大量才有我今天的生命。我被中国人的宽容感动得流下了泪水。中国人说:“以德报怨”。但另一方面,日本却以复仇为美德。君主之仇、父母之仇,如果是日本人必报无疑。

之所以有今天的我,是因为当时没有受到报复。想到这里,我认为日本不仅战争中败给了中国,而且在道德上也输了。

日本曾在日清战争中“获胜”,夺取台湾,获得巨额赔款。可是这次中国没有从日本获取一寸土地,而且连一分钱的赔偿都没有提出,而是说:“与其要求赔偿使日本人民受苦,不如让我们修筑永久友好”。我感谢宽容大度的中国人。我们必须反省过去的错误,表示谢罪,建立亲密的友好关系。

日本的文字和文化源于汉字,是从中国传入的,是中国教给我们的。中国是日本文化的起点。由于我对老师中国残暴屠杀一事作了反省而受到攻击,说我是玷污“英灵”的人,是伤害日军荣誉的人。我被提起诉讼已经过去4年。

在1996年4月作出的一审判决中,江见裁判长判决为:“关于桥本光治屠杀中国人的记述一事,证据不足”,“东史郎有提供(错误)情况的责任”。

江见裁判长迎合不顾历史事实、恬不知耻的政治家。正是他自己应该受到审判。我们必须阻止法庭内军国主义的复活。

要求中国人民对“南京审判”作出裁定

1995年2月,发现了日军丢弃的200万发毒气弹。由于75毫米弹、90毫米弹、105毫米弹等化学炮弹和毒气弹,中国人出现死伤。竟然在战后60年的现在还在发生日军侵略战争贻害人们的事情。试想一下,如果在日本国内发现了这样的毒气弹,日本人还不要吵翻了天?

不反省过去,对现在的加害也视而不见,至今受军国主义毒害的职业军人集团——偕行社一伙和虚构派叫嚷说:“东史郎玷污了皇军的名誉”,对我提起诉讼。侵略中国,干出不人道行径,时至今日连反省都不做的人,有什么名誉可言?

这场审判的幕后人物之一森英夫(原16师团20联队中队长)对我提出反驳说:“战争是使用武力的政治的延续。袖手旁观会关系到自己的生存,是不得已而使用武力”。(京都新闻人权宣言集会上的发言)他是一个主张国际问题不是通过外交谈判而是以武力解决的军国主义分子。他还抗议说:“归根到底,东史郎的目的是否定战争和打破皇国史观。为此,他试图抹杀日本军的真实情况”。所谓日本军的“真实情况”是什么?大叫着“建立王道乐土”、“东洋和平”进军国外,梦想当东亚盟主、统治亚洲。这就是日本军队的真实情况。他还公然声称:“只要是抗日民众,即使没有上司的命令也应以敌人论处,与之战斗(杀死),这是理所当然的。”(见《中日新闻》1993年5月23日)手无寸铁的民众是不会和有武器的日本士兵打仗的。是毫无抵抗的中国人惨遭杀害了。

正是至今有这种思想的审判幕后人物——原中队长森英夫唆使战时的部下桥本光治,把他推上原告席,让其起诉我。

我将与军国主义者的不正当起诉作坚决的斗争。

歪曲历史、不知何为耻辱、缺乏国际感知的政治家们无知愚昧的发言,以及“那是一场民族解放战争”、“南京大屠杀是中国捏造的”等无耻谰言还在继续流传。如果法院和审判官迎合大放厥词、不思悔改的政治家作出不公正判决的话,我将诉诸世界舆论,要求世界审判。

孔子曰:“过,则勿惮改。”为改正过错必须反省过去。为此,我要为审判而作斗争。

老兵犹存,壮心不已,为正义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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